透視報主編:我們的作者

最近,我誇口說 ——「有品味的人,就懂得欣賞透視報的文章!」、「主編成熟之後,所揀選的作者是一流的!」這脫口而出的話是有點浮誇,自大。我認為的「一流」是按著我辦報的信念,實踐這個信念的作者或文章在我來說便是一流了。當然我的這個觀點是有偏見的、主觀的,就等於人們對美的標準都不一樣,因人而異。

那麼我的信念是什麼?

讓我借用中國著名作家徐志摩先生的一些思想。他在散文《再剖》剖白他擔任北京的《晨報副刊》(屬於秉持新聞中立於1916年創立的《晨報》的副刊,始於1918年)主編時,所追求的信念和理想:理性、愛心、光明、真、走向健康快樂、走向生命力。我驚嘆的發現徐志摩和我的信念非常相近——理性、愛、真相、生命力、令人快樂等,都是我希望通過辦報在社會上發揚的。

在俗世中,要推動這些理念絕不容易。看看徐志摩的經歷便知一二。自1925接任主編後,他把副刊轉換風格,增加了文藝創作的比重,從以宣傳馬克思主義、工人運動和新思想為主,變為推動新文學發展的刊物。維持了10年的《晨報副刊》(1918-1928)最終在中國現代文學的發展起了重大作用,是新文學運動早期著名的“四大副刊”之一(主要撰稿人包括著名的作家魯迅、胡適、周作人等。魯迅的《阿Q正傳》就是在這裏連載的。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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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晨報副刊》,又稱《晨報副鎸》,為日刊。民國十年(1921)10月12日晨報的副刊正式獨立發行,命名為《晨報副鎸》,1925年4月1日更名《晨報副刊》,同年10月1日徐志摩接任主编。


這是後人的評價,可是擔任主編時,徐志摩被批評缺少編輯以及辦報的技術,文學色彩過濃,文藝思維弱化了副刊的傳播功能。由於當時懂得欣賞文學的讀者不多,他的改革令《晨報副刊》廣告收入大減。我相信他當時受到的壓力不少,可是我非常欣賞徐志摩的那顆赤子之心,他不會逢迎讀者,他一直說「我就是我」。就是他這種自信和自我,常常冒著危險的自剖,像小孩一樣,令我非常欣賞這名作家,常常一路讀他的文章一路發笑!如同他就在我面前講笑。

人們以為徐志摩不懂(他也常常在讀者面前承認自己的淺),但其實他很懂。他在《再剖》一文中說到,自己接手編輯副刊的願心,是要醫治那個時代的病徵 —— 挑撥、 詭詐、傾軋、殘殺 、互殺 、憂愁、骯髒 、作偽⋯⋯ 2021年與1925年的時代相隔差不多一世紀,但社會的問題竟然那麼相似,不禁令我感慨人類的罪性千古一樣。 我又再驚訝,他和我辦報的目標也一樣,這些污穢濁水就是我們要用一支筆對抗的敵人。我相信我們理念的相似是因為大家都是跟隨善的本性,去惡揚善。

我的話題拉遠了,說回透視報的作者,如撰稿人的文章吻合以上提到的本質——理性、愛心、光明、真相、走向健康快樂、走向生命力,就適合刊登在本報。可是,在揀選作者的過程中,我多次碰釘,在適當的時候,我會與親愛的讀者分享我這個如坐過山車「險被騎劫」的旅程。 若一不慎,我會跌到粉身碎骨!但我知道,就算我粉身碎骨,不同的骨頭也會再爬起來,成為新的形體,再辦透視報。我在,報就在。

有人一直都說我「好白痴,不知世途險惡!」我認!昨天又有一位長者對我說,你太單純,從你問的問題裏面,就覺得你好單純!我一點也不生氣,卻會心微笑。這個老伯,豈不知我的方法是扮天真,用以引出被訪者/朋友們精彩的解答,答案便會 self-explanatory(極富解釋性)。但當我往自己的深處去剖,我實在是一個天真的人。若不天真,也不會辦報,以為可以改變時代。但,正如徐志摩在文中所說——我不是醫生,不會治病,只有一雙手,只是希望為時代打開幾扇窗,「多少讓空氣流通些,濁的毒的出去,清醒的潔淨的進來。」改變時代需要一種天真,成為無形的「推力」, 才能驅使我們這些傻傻的人坦蕩蕩的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冒險。 因此,我心想,這種白痴及單純是缺點還是優點?我相信我這種個性是有優點的,就是因為不知天高地厚,才能放膽闖蕩江湖。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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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如徐志摩在文中所說——我不是醫生,不會治病,只有一雙手,只是希望為時代打開幾扇窗,「多少讓空氣流通些,濁的毒的出去,清醒的潔淨的進來。」


我們的作者,來自四海。說也奇怪,我不用努力去找,但他們一個一個出現在我面前,有浪漫主義者、有愛分享智慧的督促者、有熱愛歷史、文學、音樂、和攝影的人、有退休人士、有學生、有公務員、有學者、有家庭主婦、有銀行高管、有市井之徒…我們接受作者的準則,無分社會地位、學識深淺、和政治立場,我們的作者都有一個共通點,就是說出真相,包括政治的真相和生命的真相、這是我最近在《透視報的感言》的分享中提出的,這就是我們的態度。

在尋找作者的旅途中,我有很多難忘的經歷,銘心刻骨!有時候,他們遠在天邊 ,近在眼前,例如我不曉得一直認識的一個朋友,竟然是一個貢獻香港的文壇前輩(所以說我白痴也不錯!),於是立即邀請他為我們撰稿寫詩。有的作者是我本來不認識的,突然心裏呼喚我聯絡這人,於是冒昧的在社交媒體聯絡,竟然一拍即合!我的心內似乎有一把聲音一直在牽引著我前行,包括找到合適的人與我同行。可是,這聲音也不阻止我找到錯誤的人,它似乎有意讓我從中跌倒,挫敗我的狂妄任性。如今的我,成熟了,揀選作者如履薄冰!彷彿這把聲音要讓我學懂世途險惡、學懂機警、學懂謙卑,並在錯誤中不斷成長,變得堅強,像種子一樣發芽,奮力從泥土中鑽出頭來,有天成為大樹,甚至茂密的森林。 

徐志摩主編的副刊跟今天的副刊很不同,後者是討論飲食時裝擺設,前者是要改革社會。在運作副刊期間,他面對很多旁人的意見和嘲笑,有很多內心的掙扎,曾經感到失落鬱結。有天他最敬畏的一個前輩給他當頭棒喝——「迎上前去,不要又退了回來!」這句話讓他徹底反省 ,劈去他身心的累贅,解放了他。 

100年前的這一番話,不也是對我、對你們的一個真誠的提醒嗎?迎上前去,不要又退了回來! 


李敏妮
自少非常有膽色,小學時被同學冠以「敢死隊」之稱。長大後當上《南華早報》記者,本色不變,憑着勇氣獲獎無數,現專職為公義發聲,不平則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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