靖海侯:別為了那點流量抹黑香港了

內地小網紅制作了一期視頻,主題是“挑戰在香港一天只說普通話”,最後得出結論:“會被歧視翻白眼。”

視頻發布後,圍觀者不少,亦不乏跟風“挑戰者”。聯合早報及不少香港媒體都注意到相關討論,甚至連香港的反歧視法定機構“平等機會委員會”也就此作出了回應。

問題是,問題屬實嗎?


先看香港的語言使用情況。

“兩文三語”——中文、英文兩種書面語言,粵語、英語、普通話三種口語,是香港的法定語言和語文政策。

根據2021年香港人口普查數據,慣用語言為粵語的佔香港總人口的88.2%,慣用語言為英語的為4.6%,日常使用普通話的人數最少,只有2.3%。

這是一個方面。

另一方面,從“能夠使用語言”角度,情況又有所不同。數據顯示,截止到2021年,香港整體能說英語的人口比例為58.7%,相比2001年的43%提高了15.7個百分點;而整體能說普通話的人口比例為54.2%,相比2001年的34.1%上升了20.1%。

一個事實是,在說普通話方面,香港有一半人可以說,但只有極少一分部分人作為日常語言使用。

而這,正是靖海侯在2021年9月《中國人用中文,可以嗎?》一文指出的一個問題:

香港的語言環境,與其高度外向的國際大都會氣質格格不入,有些封閉且頑固了。


語言使用問題和語言歧視問題,有相關性,卻不必然等同。

在香港生活近6年,又全程見証過“修例風波”,靖海侯或許有一些發言權。香港的語言情況,主要有三方面表現:

1.在職場上,英語是第一語言,具優先且優越地位;通曉“兩文三語”,基本上是所有機構和企業對求職者最基本的資格設定;

2.在生活中,粵語是第一語言,具優先且優越地位;粵語口語的熟練程度,基本上決定了一個人的社交半徑和生活場域;

3.總體來看,香港社會多元,主要語言為“兩文三語”,但世界各種語言在此均有表現,用什麼語言純屬個人行為,香港社會早已司空見慣。

香港如其他地方一樣,在語言使用上有主有次,有多有少,有特殊性也有普遍性。一種語言強勢,另一種語言弱勢,更多是地理位置、歷史文化、人口組成和發展環境使然,本身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。

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,“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”,“客隨主便”,才能客觀看待香港的語言問題。


當然不能否認香港存在的語言歧視問題。

於此方面,香港社會主要有兩種表現:

1.覺得英語更為高貴。

其原因有二:一則,香港曾經歷150余年的殖民統治。在港英政府時期,高官皆為英人,不會英語意味著置身地位較低的社會階層;二則,香港是國際金融中心。熟練使用英語是進入國際大企業的初始門檻,不會英語便不能走出香港,也能反映人們一定的經濟地位和社會地位。

直到今天,香港特區政府、法定機構、公營機構及諸多企業,仍以英文為主要書面語言,日常辦公電腦也是英文操作系統。

一點都不夸張的是,在香港,會不會英語,基本框定了一個人事業上的生存發展空間。

2.覺得粵語必須主流。

高達9成的本地居民以粵語為日常用語,因此基礎,產生了兩個方面的問題:一是對個體來說,如果不是必須,便沒必要學習使用普通話;二是對社會來說,如果環境不變,便沒必要棄用粵語推行普通話。

正因為不少人認為改換語言不必要、不緊迫,導致香港中小學教育的一項政策——“普教中”(以普通話教授中文科)實施效果不好,參與學校數量近年來不升反降,使香港社會推行普通話更為渺茫。

香港語常會(語文教育及研究常務委員會)報告顯示,從1995-2015年間,香港英語教育資金佔總教育資金的比例為58.25%,中文教育佔15.77%,而推廣普通話的相關資金只佔3.17%。

不是主流、不受重視的結果,只能是普通話的地位遲遲提不上去,甚至推行普通話的政策也會引發社會不適,招來社會排斥。

在香港說普通話,確實是少數派。也正是因為這一點,容易讓以普通話為母語的游客感到環境不友好、說話不自然、行動不大方。


可以看出,香港語言歧視的問題,主要在於英文和中文。對於粵語和普通話,更多則是語言使用習慣問題。

回到文章開頭提到的小網紅視頻。

該視頻要表達的問題,實際上是兩個方面:1.在香港,說普通話會被歧視;2.對內地客,香港社會不夠友善。

但這兩個方面,並非一碼事,並不一定是因為1導致了2。

也就是說,內地客在香港遭遇的不被禮貌對待問題,未必就是因為他們說普通話。


先來看2,對內地客,香港社會不夠友善嗎?

早已步入發達階段,香港社會板結、階層流動梗阻,這是香港的現實問題,也是中央反復指出的香港存在的深層次矛盾。

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慶祝香港回歸25周年大會上曾表達期望說,“新一屆特別行政區政府要務實有為、不負人民,……,讓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市民,讓每位市民都堅信,只要辛勤工作,就完全能夠改變自己和家人的生活。”

這番話所針對的,正是香港社會的一大問題。

一個高度成熟的經濟體,對普通個體來說,競爭壓力大、發展空間小、階層跨越難,如果社會缺乏改革,不能搭建新的舞台,注入新的活力,基層市民很難看到希望,開心起來並傳遞給他人快樂。

從兩個數據就可以看出。

2019年(修例風波發生前),“全球微笑指數”顯示,在29個國家和地區中,香港得56分,排名倒數第四,遠低於全球平均得分80分;

2022年,英國經濟學人智庫(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)報告顯示,在全球172座城市中,香港位列全球生活成本最貴城市第3位。

也就是說,香港社會的不開心是普遍的,一般情況下,香港服務人員在內地客面前表現的所謂“不友善”並非區別對待、因人而異。

有人戲言,香港服務業的服務態度可以用三句話概括:高端領域高級服務,中端領域低級服務,低端領域沒有服務。

而這種服務水平的差異,跟顧客操什麼語言無關,是不是香港人或外國人無關。這只是香港服務業的常態和一貫面貌。那些在內地客面前態度不好的服務人員,往往在面對本地客時也一樣。

當然,這是香港服務業需要注意和改善的問題,但在香港待久了,人們也不會因此大驚小怪。

畢竟,大家都不容易。



在香港說普通話是否會被歧視的問題,則簡單很多。

內地客來香港,或問路,或購物,或吃飯,口操普通話,香港人並不以為新鮮。

在面對內地客或內地人時,一般香港市民的反應是調整語言,也用普通話回應。但因為“識聽不識講”的人大有人在,相當一部分市民也會選擇用粵語回應。

因為聽不懂粵語,便覺得港人傲慢,這是一種常見的心理反應,本也無可厚非。但因此夸大分歧、渲染矛盾,就屬於典型的“玻璃心”了。

很多在香港生活數年乃至十幾年的內地朋友,一直用普通話在本地生活,遭受歧視的情況並不常見。實則,在香港待久了,反而會越來越理解香港社會,看到香港市民良善、友好、熱情的一面。

因為自己的不自然揣測別人的惡意,因為自己的不自信妄斷別人的傲慢,有文化沖突問題也有個人認知問題,是防備心理下產生的芥蒂心理,因此滋生的很多困擾都屬於虛妄的想象。

內地客來香港,可以更大方些。


網紅小視頻經剪輯加工,渲染兩地矛盾,得到廣泛傳播,折射了不少問題。其中最重要的,就是如何看待香港,如何看待今天的香港。

早在2020年7月,靖海侯就寫過《人心回歸藩籬:香港與內地的“雙向誤解”》一文。文章指出:

回歸以來,基於對香港非法“佔中”特別是修例風波的刻板印象,不少人在看待香港、香港人上,正犯著和一些香港人看待內地一樣的錯誤,有誤解,有偏見。他們把從負面新聞報道中看到的香港,視為香港的全部;把香港個別人歧視內地人,視為香港人的普遍心態。

出差旅游時看到的和感受的香港,則會因環境的陌生、語言的隔閡、人情的淡漠,產生一種莫名的排斥感,拉大心理的距離。

因為曾經的政治問題,內地一些人對香港產生了認知上的偏差、情感上的障礙。他們從愛到恨,從關注到麻木,從重視到不屑,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。

文章的一個結論就是:存在於兩地之間的“認知藩籬”,造成的“雙向誤解”,讓信任變得脆弱,溝通變得困難。

然而,從2019年到現在,香港大破大立,已然由亂到治。盡管香港社會的政治基礎、社會生態還需要進一步優化改良,但內地同胞也可以刷新對香港的印象了。

到今天這個時候了,還炒過去那些冷飯,順著和過去反中亂港勢力一樣的邏輯制造渲染兩地矛盾,甚至簡單地以此博取流量、吸引關注,絕不是對香港理性客觀負責、對粉絲負責的態度。

放心吧!除非遇到極少數對內地人心懷敵意的人,那些普通的香港服務人員不會甚至懶得給你“翻白眼”。

關鍵是,自己別虛,睜眼看香港,升級自信並進化自己的認知。


經歷多年動亂、三年疫情,香港正在復常路上全速奔跑。

內地客來香港,香港社會既盼且喜,歡迎是一定的。

網紅小視頻反映的問題,也不是一無是處。對於香港特區政府和香港社會來說,也可以有所警示:

——推廣普通話,別泄勁,特區政府官員先帶頭說起來,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,打造環境友好型社會;

——講好香港故事,別只盯著海外,對內地和內地同胞也多下些功夫,讓人看到誠意,感受到香港新的精氣神。

對內地一些人來說,也是如此:

——尊重香港的社會文化和語言習慣,別敏感多疑,動輒上綱上線;

——香港國安法制定實施後,西方反華勢力正不遺余力、不擇手段地唱衰抹黑香港,自己人就不要在客觀上助攻了。

靖海侯曾反復說過一句話:香港由亂到治,開啟了香港的“二次回歸”。這回歸,一定不會在彼此的誤解中實現,一定會是在團結大多數中實現。

這話,適用於香港內部,也適用於兩地之間。

總之吧,大家都是同胞,別見外!


靖海侯
內地知名博客,資深傳媒人。

文章轉載自微信公眾號”靖海侯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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