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是最容易被誤解的城市。也許是由英國管治的關係,又或者是方言的隔閡,在回歸前後,不少初到香港、或是來自其他省份的中國人,都以為香港只是十里洋場,是充滿殖民地氣息的城市。
但只要細心的去分析這城市,就會發現香港民間往往比兩岸擁有更多的傳統文化。從對傳統節日的重視到穿旗袍制服的中學女生,從灣仔鵝頸橋的「打小人」民俗到西環穿上唐裝衫褲的掌櫃,都展示香港所保存的「中國性」。尤其在冷戰年代,當兩岸都被意識形態禁錮之際,香港卻可以衝破政治的枷鎖,挽救被遺忘的文化中國。
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俠小說,就是典型的例子。今日香港的精英,很多都是看他們的作品長大,也深受那些無形的中華文化氣質所陶冶。在刀光劍影的曲折情節中,也滲透著八卦五行、唐詩宋詞的文化中國的底蘊。《射鵰英雄傳》、《神鵰俠侶》、《倚天屠龍記》三部曲中,黃蓉、郭靖、楊過、小龍女的身影,也是和中國歷史的身影交纏在一起。梁羽生的《七劍下天山》、《龍虎鬥京華》、《萍蹤俠影錄》等蕩氣迴腸的故事,也穿插了多少詩詞歌賦的抒情與中國的人文情懷。
從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,這些哺育香港新一代的流行讀物,卻是兩岸的禁書。一直到了八十年代纔在兩岸解禁,並且發揮了巨大的影響力。
同樣香港在冷戰期間所拍的華語電影,打破了兩岸政治的窠臼,回歸民間的論述。《楊貴妃》、《江山美人》、《梁山伯與祝英臺》、《星星.月亮.太陽》等,從邵氏到電懋,都超越了一個殖民地對中國的「想像」,意外地彌補了兩岸政治扭曲中國文化的缺陷。李麗華、林黛、尤敏、葉楓、葛蘭、嚴俊、趙雷。。。等熠熠紅星,都帶來了時代的撫慰。
當兩岸電影都要考慮「政治正確」的時候,反而香港可以自由地馳騁在文化中國的草原上。而廣東話電影和粵劇,吳楚帆、張活遊的社會現實主義,改編曹禺的幾部經典,都有強烈的中國意識。任劍輝、白雪仙的《帝女花 》,紅線女的《搜書院》,麥炳榮和鳳凰女的《鳳閣恩仇未了情》,也唱盡中國歷史文化的情懷。
也許就是這樣的傳統,讓香港拍出了《十月圍城》,用誇張的方式,來表達對辛亥革命的紀念,也拍出了兩岸所忘懷的革命人物。
其實香港的中國,由於遠離了國、共的政權,更能在文化的層次上自由地探索。而這塊土地,也一直是那些不容兩岸政治的知識分子的避難所。過去的香港人超越了政權、政黨的糾纏,在生活上回歸文化中國,在一個島嶼上思念整個中華民族的前途。
五十年代初,唐君毅、牟宗三、錢穆等學者在香港創辦新亞學院,探索新儒家的論述,花果飄零,對中國的命運作出深刻的反思。
如果當年的香港可以有這樣巨大的文化能量,而不是處處受到港英政府掣肘,今天的香港,更可能發揮文化的先鋒角色,自由自在地,無所畏懼地,爭取對中國歷史文化的話語權和詮釋權。
井底蛙
閒時的愛好是發掘鮮為人知的中外歷史,自稱歷史搬運工。